历史之碎绝望跳楼自杀真实的陈景润
2021-3-15 来源:不详 浏览次数:次个人
这天下午,李尚杰接到通知,马上送陈景润去309医院住院。李尚杰匆匆到88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,6医院。
晚上6点钟,车准时开到楼下,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。在楼道里找,没见他,在楼下找,也没见他。这时,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医院的电话,李尚杰急了,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。
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,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
“我?”陈景润吃惊地问。
来人点点头说:“你要结合自己的实际讲,讲你是怎样受了党内走资派的毒害,逐渐走上白专道路的。”
陈景润心里暗暗叫苦,如果说钻研业务是走白专道路,那是我自找的,跟党内走资派有什么关系,怎么能把帐算到他们头上。再说,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就没听过的事怎么能讲。
中科院召开批邓、反击右倾翻案风大会那天,陈景润没有去。
他曾极力逃避政治,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;他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,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最终他却身不由己——“正直的人成为政治的人”。
徐迟(右)和陈景润
徐迟写了一篇《哥德巴赫猜想》
《人民文学》决定组织一篇写科学家的报告文学。
写谁呢?有人说起一个民间流传的故事,说70年代初,有个外国代表团来华访问,访问期间,代表团中有人提出要见中国大数学家陈景润,说他将一个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的研究推进到了“1+2”。
负责接待的人听了,心里暗想:“1+2”不就等于3吗,这是什么数学难题?而且也没听说中国有叫陈景润的大数学家。
他虽然心里这么想,但是怕闹笑话,却不敢说出来,便通过有关方面寻找陈景润。后来总算在中科院找到了,可是谁也不知道陈景润取得了这个了不起的成果,反而听到了许多说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笑话,说他常常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看书演算,一日三餐吃的是窝窝头蘸酱油。说他是个与正常人思维不一样的怪人,除了搞研究,什么都不关心,40多岁了还孑然一身。
那位错将哥德巴赫的“1+2”误认为小学课本上的“1+2”的人这才明白自己真的弄错了,这才知道各国数学家已被这道难题困扰了200多年,陈景润取得的这一成果居世界领先水平。
听了这个故事,大家觉得,陈景润虽然是个怪人,但是,他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里,冒着风险,埋头潜心于科学研究,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,非常了不起,应该写他。
请谁来写他呢?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迟。
徐迟是位诗人,早年参加革命,写下了许多激情澎拜的诗歌。在延安,毛泽东曾亲笔给他题写“诗言志”。但是徐迟最有影响的作品,却是描写一位敦煌艺术家的报告文学《祁连山下》,巧的是,这篇颇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当年也是发表在《人民文学》杂志上。徐迟还写了许多写知识分子的报告文学和特写,他的文笔细腻而又富有激情。文化大革命中,徐迟似乎消失了,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文章了。
11月初,当时主持《人民文学》工作的周明挂长途电话到武汉寻找徐迟。费尽周折,他终于从电话里听到了久违了的他熟悉的声音。
徐迟听说邀请他去北京写报告文学,很高兴,这位热情的歌者,觉得终于又有机会提笔写文章了。但是听说是写数学家陈景润,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,说了一句“试试看”。
几天后,徐迟风尘仆仆赶到北京。他先拜访了几位科技界的老朋友。听说他是来写陈景润的,大家好心地劝他换个题目,认为陈景润是个是非之人,也是一个一直有争议的人物,劝他别惹这个麻烦。
徐迟去看望姐夫伍修权将军,向他谈起写陈景润的事。伍修权说他看过一份报告陈景润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的内部资料,他说“‘陈氏定理’很了不起,应该写。”
这时,周明正与中国科学院联系采访事宜,听说《人民文学》要写陈景润,一人跟他说:“我们科学院好样的、有贡献的科学家多的是,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他呢!换一个人好不好?”
周明说:“我们就想写他。”
周明碰了钉子后,设法直接找到了当时任中科院院长的方毅,汇报了《人民文学》杂志想采写陈景润的想法。方毅表示支持,说:“我们要是多点陈景润这样的科学家就好了。”
徐迟答应写陈景润。
一个北风凛列的冬日,周明陪同徐迟来到了位于北京西郊中关村的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。接待他们的是数学所五学科党支部书记李尚杰。
李尚杰向他们简单介绍了陈景润的情况后就出去了。不一会,他带进来一个陌生的中年人,个头儿不高,身着一套蓝布棉制服,戴着一副老式近视眼睛,他心不在焉、恍恍惚惚的神情,让人感觉到,他似乎不是生活在人群之间,而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。
李尚杰连忙介绍说:“这就是陈景润,小陈。”
陈景润忙走过来跟他们握了握手。
周明说:“我们这次特地约请徐迟同志来采访你如何攻克‘哥德巴赫猜想’难关,攀登科学高峰事迹的报告文学。”
陈景润转身又握住徐迟的手说:“我中学时代读过你的诗,徐老你可别写我,我没什么好写的,你写写工农兵吧,写写老一辈科学家吧。”
徐迟笑着说:“你的‘哥德巴赫猜想’工作做得很漂亮,应该写你,你为国家作出了贡献。”
“我没做什么贡献,应该的,是应该的……”陈景润拘谨不安地说。
徐迟笑了,告诉他说:“我来看看你,不是写你,我是来写科学界的,来写‘四个现代化’的,你放心好了。”
陈景润也笑了,说:“那好,那好,我一定给你提供材料。”
于是他们随意交谈起来。徐迟问他“哥德巴赫猜想”研究进展如何。陈景润回答说到了最后阶段,但也是难度最大的阶段。他说他看到叶剑英元帅最近发表的《攻关》一诗后,很受鼓舞。说着,便顺口背诵出来:“攻城不怕坚,攻书莫畏难。科学有险阻,苦战能过关。”吟毕,他激昂地说:“我要继续苦战,努力攻关,攀登科学高峰。”他们听他讲话,几乎都是严密的报上字儿话。
徐迟动情地悄声对周明说:“周明,他多可爱。我爱上他了,就写他了。”
于是,当天晚上,徐迟住进中关村科学院招待所,周明返回城里,直奔东总布胡同《人民文学》主编张光年的家,讲述了他们与陈景润接触的所见所闻所感。张光年听了说:“好哇,就写出陈景润!不要动摇。……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可以进入文学画廊?!你转告徐迟同志,我相信这个人物,他会写出一篇精彩的报告文学,明年1月号《人民文学》上发表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徐迟投入了紧张的采访。他先后采访了许多著名的数学家,其中有陈景润的老师,有陈景润的同学和同事。有说他好的,也有对他有看法的,还有对他嗤之以鼻的。徐迟什么意见都听什么意见都记。
一天,徐迟在食堂吃饭,一位女同志知道他是作家,是来写陈景润的,就直言劝告说:“别写陈景润。科学院、数学所,优秀的科学家多的是,干嘛非要写陈景润!你会惹麻烦的。写写我们所的杨乐、张广厚也好呀。”
徐迟意想不到地发现,陈景润身陷在一个充满了激烈尖锐矛盾的环境里。那些不喜欢他排挤他的人,那些总在他身上找毛病想将他永远踩在脚下的人,并不是因为个人恩怨。因为,这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善良的人,谁也没有得罪,他谁也不敢得罪。他只不过是这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中,一些人打鬼借助钟馗的牺牲品。当然也有一些腹中空空专作嘶鸣的人恶意的嫉妒。
听说华罗庚先生离开数学所时就曾伤心地说过:“以后我再不进数学所的大门。”因为他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过挨整的命运。
于是,徐迟理解了陈景润神经质般的敏感,理解了他说的为什么几乎都是严密的报纸上的字儿话。
为了了解数论这门艰深的科学,徐迟看了许多书,还苦苦地“啃”了好几遍陈景润的学术论文,虽然生涩难懂,终于也略知了一二。
数学不懂,但数学家是可以读懂的。为了读懂这位数学家,徐迟去了陈景润经常出没的图书馆,去了他的办公室,跟他一起去食堂排队买饭,去看了“文革”中陈景润被毒打而滚下的楼梯,看了他绝望中跳楼自杀的那个黑洞洞的窗口。他还约请最了解陈景润的李尚杰晚上去他住的招待所谈“小陈的故事”。
每天天黑下来,徐迟就为李尚杰泡好一杯茶,等候着他。老李来了后,俩人隔着一张茶几边喝边聊,李尚杰讲陈景润钻研科学的痴迷,讲他为人处事的轶闻趣事,也聊围绕着他发生的是是非非。
他们就这样聊了几个晚上。一天,徐迟提出要去陈景润的小屋看看,周明听说了,也要一起去。李尚杰却为难了,他说陈景润从来不让人进他那间小屋,他每次进了门就赶紧反锁起来,一般是敲不开门的。
见徐迟和周明坚持要去,李尚杰说:“我倒是进去过,你们要进去得另想办法,搞点‘阴谋诡计’……”
他们三人一行来到88号楼。李尚杰先到小屋门口,他敲了敲门,里面没有回音。他又敲了敲,才听到陈景润在里面问:“谁呀?”
“是我,李尚杰。”
“李书记,你等等,我马上给你开门。”
过了好几分钟,小屋的门才开了一条缝,见只有李书记一个人,陈景润开了门。李尚杰进去了。
徐迟和周明在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后,也敲响了小屋的门。还没等陈景润反应过来,李尚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。见是徐迟和周明,陈景润冲过去本能地想关上门,可是徐迟和周明已经迅速挤进来了。
陈景润只好不好意思地说:“请坐,请坐。”
这哪里能坐呀。他们环顾四周,小小斗室里,一张单人床,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子。墙角放一麻袋,麻袋里装的全是他算题的废纸和换洗的脏衣服。小桌上除了中间常用的一小块地方空着,其余都堆满了书籍和杂志。他其实不常用桌子,看书、演算仍习惯将床上的褥子撩起,坐个小板凳趴在床上。
几天后,徐迟带着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初稿,与周明一起来到李尚杰的家。李尚杰感冒发烧正躺在床上,徐迟说:“你就别起来了,我将稿子念给你听,请你提修改意见。”
于是,徐迟充满激情地朗读起了这篇报告文学,读到动情处,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水。
李尚杰没有提出别的修改意见,只是要求里面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,于是文中出现李尚杰的地方全都改成了“李书记”。“李书记”在这篇报告文学中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符号。
《人民文学》1978年1月号,发表了徐迟的长篇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2月17日,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了这篇报告文学。《工人日报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文汇报》,以及各省市报纸、电台争相转载转播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
陈景润象一颗耀眼的新星突然出现在中国的上空。从10年动乱中走过来的中国人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,人们难以相信,这样一个瘦弱的书生,他如何逃过了那一场又一场风刀霜剑?他如何能忍受漫漫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?
登载有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杂志、报纸一时洛阳纸贵,人们纷纷传阅读着这位传奇人物的事迹,有的人甚至工工整整地将全文抄写下来,珍藏起来。陈景润成为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,“哥德巴赫猜想”,这个陌生而又拗口的数学问题成为妇孺皆知,使用频率最高的词。
中国大地刮起了“陈景润旋风”,陈景润成为科学与献身的代名词,成为改革开放之初,鼓舞人们迈步新长征的精神动力。科学家一夜之间成为最时髦的职业,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,又重新挂在人们的嘴边。青年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追求科学的道路。
有人说,在那个年代里,陈景润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,他广泛久远的影响已远远超出了学术领域。他影响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。
2月17日,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光明日报》同时转载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这天,陈景润在天津。他是应天津市科协的邀请前来做报告的,陪他一同去的有李尚杰。
作完报告,他们准备中午回北京,走到一家邮局前,见里面人头攒动,许多人在争相购买当天的报纸。他们想挤过去看个究竟,这才知道大家争相一睹为快的是《哥德巴赫猜想》。陈景润赶快从人群里退出来,一边走一边连声说:“这样不好,这样不好……”
这股愈刮愈烈的“陈景润旋风”不仅席卷中国大地,而且飘洋过海,在西半球引起
陈景润说:“谢谢你,沈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。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无微不至地关怀我,我常常感动得流泪。五届人大刚开过,就迎来了全国科学大会,多么鼓舞人心呀。我要加把劲,拼命大干社会主义,继续攀登科学高峰。”
当时在场的记者听沈元对他的学生说:“你呀,正直的人已成为政治的人!”
陈景润曾极力逃避政治,想做一个纯粹的数学家。陈景润曾顽强地坚守自己的心灵,不让其遭到世风的熏染。可是如今,他却身不由己。
陈景润是全国人大代表。他理解:人民代表就必须为人民说话,如实向政府反映人民的疾苦和呼声。陈景润口袋里常常揣着人大代表证,有时还去中关村一带走访,将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工工整整记在本子上。80年代初,中关村一带道路拥挤逼仄,生活配套设施落后,这里的人们走路难、乘车难、看病难、换煤气难、买菜买肉难、洗澡理发难。
陈景润在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期间,郑重地向大会递交了一份他联络众多代表签名的提案,呼吁有关部门尽快解决中关村的“六难”。
不得不参加的社会活动,不得不去的讲学,不得不作的报告,占用了他大量的时间,陈景润只得将他的研究工作放在深夜,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得少些再少些,以补回失去的时间。
虽然他不得不扮演别人要他扮演的各种各样的角色,但他心里着急呀,“1+1”的研究仍没有进展,到达终点的最后一步,路途扑朔迷离。他尝试着从外围突破,外围的最大障碍是“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”,这是块硬“骨头”,必须看很多的资料,必须做很多的演算。可是,他的研究却因各种活动和会议不得不经常停下来,这是陈景润最感痛苦的事。
这一切,陈景润都是挤出点点滴滴的时间来做的。
虽然陈景润每天只睡三、四个小时,但是能坐下来专心工作的时间还是太少了。陈景润最怕见记者,面对记者的话筒和大同小异的采访,常常感到无可奈何。
1978年底,陈景润因病再次住进解放军309医院。陈景润心想,这下该可以安静下来了。没想到,医院也不得安宁。有真正关心他,来探视他的;医院来采访或求教数学的;甚至还有看了徐迟的报告文学,来看看这个“科学怪人”的。
陈景润本想利用治病的机会,将经常中断的研究进行下去,却不能如愿以偿,思维常常被病房里的不速之客打断。他终于忍无可忍,告诉病房的医生护士:“以后不能随便让别人来看我,要看我,必须有卫生部长的批条。你们就说这是卫生部的规定。”
在徐迟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一文的结尾,他曾写下了这样一段话:“他生下来的时候,并没有玫瑰花,他反而取得成绩。而现在呢,应有所警惕了呢,当美丽的玫瑰花朵微笑时。”
几年后,徐迟在接受《三联生活周刊》记者采访时说:
“对陈景润,《哥德巴赫猜想》这篇文章起了一定的作用,但也有许多不好的作用。因为当时影响很大,他一下子成了名人。对陈景润这样的人,成名是一种痛苦,甚至成为了对他的工作的干扰。他如果不是那么大名气,可以有更多的安静的空间,有充分的时间来更好地进行他的研究。他后来有了许多社会活动,他要当人大代表,他还是一个学校的校外辅导员,而这些活动是要花很多时间的。成名对他来说真是一种痛苦,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。我想,要是没有成名,他的研究可能要比他后来的进展深入得多。”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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